随着小学生沉迷“烟卡”的视频引发全网热议，强化未成年人控烟的呼声也再次被推向高潮。近日，记者接到消费者投诉称，当前流行的“云值守超市”或存在向未成年人售烟的监管盲区，消费者只需扫码就可进入超市，其设置的未成年人禁售香烟提示和拦截手段也形同虚设。
在严禁未成年人吸烟和严禁向未成年售烟的高压态势下，相关问题是否存在？消费日报记者对此展开调查。
消费者：孩子从微店“云值守”超市买烟
家住北京的投诉者李先生（化名）表示，当自己发现家中未成年人通过学校附近“智慧超市”私自购买香烟后十分气愤，“一般超市或者烟草专卖店对这方面监督还是比较严格的，但这种‘云值守超市’却因为缺乏面对面的销售，加大了未成年人的识别难度。”李先生认为，这种类型的超市以夜间售卖产品为主，而夜间热销的产品中香烟又是重要品类之一，“能不能监管是一回事，想不想监管又是一回事。”
记者了解到，投诉者李先生口中位于北京东城区的“智慧超市”为当下流行的“云值守”超市。其主要形式为，在传统线下超市中通过加设智能门禁、智能结算设备、远程视频对话设备等智能系统，在夜间等特殊时段代替原有的“真人看店”，最终实现节省人力成本、增加营业时间等目的。
近日，记者根据投诉者李先生提供的位置信息，先后三次来到位于北京市东城区天坛街道的一家名为“香烟酒水便利”的微店“云值守”超市。根据门口箭头指示，记者微信扫码后通过智能门禁进入店内，并对所售商品进行自助选购。记者看到，在位于进门处的收款台后是香烟摆放区，数十种传统卷烟依次码放，延伸至其他产品的货架。记者随即挑选包括一包香烟在内的多款产品后，自行扫码并顺利完成结算。但值得注意的是，与记者先后进入的另一身高约1.5米的疑似未成年人，在选购香烟并结算时，尽管店内实时监控设备中立即重复响起“禁止未成年人购买香烟”的提示，但该消费者依旧顺利完成结算并离开。
微店公司：“云值守”有多种方式拦截未成年购烟
以智能高效作为卖点的“云值守”系统，是否普遍存在未成年人购烟的监管盲区？
记者了解到，投诉者李先生描述的问题门店使用的智能“云值守”设备提供方为“北京口袋时尚科技有限公司”，公司品牌为“微店”（以下简称“微店公司”）。记者在微店公司官网上看到，其首页显著位置标有“微店智能店-版主传统便利店改造”的口号，更打出“24销售全天营业”“真人客服实时看店”“丢损全额赔付”等字样。
通过官网介绍记者了解到，微店在提供常见的智能门锁、应急开关、主控系统、硬盘录像机、自助收银、监控设备等常见云值守智能系统及服务外，更打出“真人值守”“客服远程值班”服务，已补充系统值守效果的不足。但对于未成年人购烟问题的实际监管，记者在体验中看到，这种“值守”效果和力度显然远远不够。
对此，记者就上述问题对微店公司进行了采访。该公司政府事务部负责人芮女士表示，微店公司以运营线上店铺为主营业务，目前并未开设官方线下门店，仅作为传统便利店的技术提供方，且未来会将改造传统便利店的“云值守”服务作为公司的重要发力方向。
对于如何防范“云值守”下的未成年人购烟问题，该负责人表示，微店主打的“真人值守”可以实现店内远程监控，通过语音提示、劝阻等方式对未成年人购烟行为进行拦截，若拦截失败将通过强制锁门切断相关违法行为。但同时，该芮姓负责人也表示，由于相关负责人当日不在公司，之后会对记者的其他相关问题进行官方答复。但截至发稿前，微店方面并未进行回复。
“帮刻24”：系统会识别出未成年者
“这种云值守模式比较划算，费用分为设备采购和日常抽成两部分。”广东一位“云值守”便利店店主霍先生向记者表示，采购所有的设备系统是一次性支出，费用不到10000元。如果店主在店内，就可以不使用云值守系统，也就不产生抽成费用；如果需要系统值守，那么技术合作方抽取3%的系统结算流水，每天60元封顶。记者了解到，当前小微型线下便利店配备“云值守”系统，在夜间、节假日等特殊时段实现解放劳动力、获取更高经营收益，成为了越来越多店主的选择，但实际上这种看似“便利”的云值守，却似乎难以筑起未成年人保护的防线。
除了“微店云值守”外，记者在北京市东城区陶然亭附近另一家名为“帮刻云值守”的便利店暗访时看到，一名身着初中校服的学生扫码进入店内，在选购一包香烟后顺利完成自助支付并离店。
利用AI机器及远程监控系统，真的能完全识别并解决各类消费者的消费需求，尤其是未成年人购烟等方面的管控吗？7月3日，“帮刻24”的云值守技术提供方——深圳市前程互联科技有限公司品牌部博姓负责人，针对北京陶然亭门店的初中生顺利购烟情况向记者表示，帮刻合作门店须取得烟草专卖许可证，并对香烟进行专柜售卖，香烟被放置于专柜中售卖。此外，在交易环节，付款时须进行人脸识别和商品记录，系统对于识别出未成年者会不支持香烟的支付购买，若是不付款强行闯出门店，将触发系统报警功能，系统也会留存并实时上传消费者及商品信息，以便于追踪违规消费者及售后管理。对于违规消费者，帮刻智能系统也会对其进行拉黑式管理视为黑名单客户，限制其进入门店消费。
但对于为何记者暗访时发现的，未成年人在其“帮刻云值守”便利店成功购烟的事实，该公司未予以直接回复。
记者调查：“云值守”售卖烟草制品违规
记者了解到，烟草作为特殊管理商品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烟草专卖法实施条例》第二十三条规定，销售烟草的企业或者个人须取得烟草专卖零售许可证，应当在当地的烟草专卖批发企业进货，并接受烟草专卖许可证发证机关的监督管理。在落实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》方面明确要求，禁止向未成年人销售卷烟、电子烟，应当在显著位置设置“禁止中小学生吸烟”“不向未成年人售烟”“不向未成年人售电子烟”；对难以判明是否是未成年人的，应当要求其出示身份证件。
微店、帮刻等“云值守”便利店，通常通过微信扫码等方式进入门店。但记者通过三大运营商相关政策了解到，目前16岁以下未成年人暂不能进行手机号实名认证，需要家长“代认证”。也就是说，目前16岁以下未成年人的微信认证信息为其成年监护人。仅凭微信扫码显然难以准确核实未成年人身份。
同时，根据《烟草专卖许可证管理办法》第四十条规定，公民、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不得利用自动售货机销售烟草制品。那么对于“云值守”的智慧便利店通过摄像头、24小时真人远程在线值守做客服，通过云值守客服识别语音劝导、刷脸认证年龄方、大门远程遥控、远程锁门等方式限制未成年的购烟，这种行为是否合规？
记者从国家烟草专卖局官网中看到，该监管部门对相关行为已做出判定。官网显示，国家烟草专卖局办公室在2023年9月发布的内容中指出：“云值守超市”从自主选购、自主结算的属性考量，其本质属于自动售货机类型，同时根据《烟草专卖法》第五条规定，国家和社会加强吸烟危害健康的宣传教育，禁止或者限制在公共交通工具和公共场所吸烟，劝阻青少年吸烟，禁止中小学生吸烟，“云值守超市”因其无人属性即使可以远程锁门，也无法有效劝阻青少年吸烟，并禁止中小学生选购卷烟。
图为：国家烟草专卖局官网截图
6月25日，记者致电12313烟草市场监管服务热线，并就“云值守”模式下的线下便利店售烟问题进行咨询。相关工作人员表示，“云值守”便利店本质依旧是无人售卖，因此对未成年人购烟行为难以形成有效监管。该人员更表示，保护未成年人是整个烟草行业的工作重点，希望记者提供问题店铺的具体地址，将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核查。
业内人士指出，“云值守”便利店的本质是通过技术手段对传统店铺赋能，通过降本增效的方式提升店铺的营业能力。“但打击未成年人购烟行为是法律底线，更是商家和技术提供方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。容不得半点马虎，更不能让技术和拦截手段形同虚设，甚至成为增加盈利和敷衍监管的‘幌子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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